无声小夜曲
“这个世界的英雄,有多少是被人记住的呢。
也许他们根本称不上是英雄,所以没有留下任何铭记人心的记录?
还是,人们只是选择性地,记住了他们所认为的英雄呢。
有些人,他们只是被遗忘了。”
2002年 上海 午夜
“亲爱的,今天是什么日子还记得嘛?”
“啊…………”
“2年了……”
“……不后悔吗?”
“如果后悔,2年前我就和你分开了。”
“对不起……不该问这个。话说回来,这2年,如果不是这么东躲西藏,就算没有出人头地,我们的日子至少也应该过的和正常人一样了吧。”
有一个中等身材的女人,环视着不怎么宽敞的屋子,幽幽地和自己的丈夫说道:
“你答应过我,不再提这些的。而且,是我当初要你和我来到这里的。我对现在的生活没有不满啊。”
这是一位大约25,26岁的东方女人,有一口当地人的甜美口音。而她称之为“亲爱的”的丈夫,却是一位金发碧眼的西方男人。
不过那男性显得很沮丧,虽然身材相对高大,却蜷缩在一张半旧的躺椅里面,颓丧地支着头。
“我是个没用的男人。”金发男人的话语里夹杂着不太顺口的中文。“我曾经幻想过自己的血统能给自己带来些福气。可结果,却是这般境地。这些年,别说当初我答应过你的地位,财富,我们甚至连命都快保不住……”
“你又悲天悯人了。”
女人将拿在手中的一根黑色棍状物体放在桌子上,走近自己的丈夫,张开双臂,将丈夫原本靠在躺椅上的头依靠在了胸口。
“地位啊,财富啊,甚至血统什么的,当初我就没有在意过哦。”
“可是,你不觉得不公平吗?明明拥有相同的力量,我和那个家伙的境遇却是注定有天地之别!1999年他成了英雄。而我呢,却突然被当成了恶魔一般的存在!只因为……只因为我的这个血统,它带来了不幸……我连过正常人的生活都做不到!我曾经引以为傲的这个血统,只会将不幸一直传承下去啊!”
女人将丈夫的头深深埋进了双乳中,像抚摸小孩一样柔情地摩挲着那头金发。她明白,这样的举动,让一个男人安静下来是非常有效的。
“可是,这些日子并不都是不幸啊。你看,我们的孩子,快3岁了。爱他,养育他,让他成为一个出色的男子汉,不就是我们的目标吗?20年后,即便还是一贫如洗,还是默默无名,只要我们3个人能在一起,就是幸福啊。”
“纱絮……”男人轻轻呼唤着他妻子的名字,“抱歉,我应该更为自己的孩子着想的……”
“海克托尔……”男人从躺椅上直起身,将一只手搭在了女人的左胸上。名叫纱絮的女人害羞地向她的丈夫挤了挤眼睛,示意现在不是时候。
“要先让孩子睡着……啊,等等……这样太……啊呜……”
海克托尔没有等妻子说话,就熟练地抱起了她,带有浓密胡须的下巴,紧紧贴在了妻子的耳根旁。
“真是的……这么多年来你还是这么性急……”
“你也是,永远都像留学生的时候那么美丽……”
“啊……等等……”
纱絮示意不要把她抱上床。他们的孩子就睡在上面。
“今天……我想就在窗边……”
选择靠床一段距离的地方,妻子不想吵醒已经睡熟的孩子。
“你喜欢这个方式吗?”
“嗯……”
妻子任凭丈夫的双手在身上肆意摸索,而她只是将自己的舌尖紧紧贴住那充满烟草熏香的双唇。
就如最初相恋一样,两个人即便经历了我们不知道的痛楚往事,可他们却犹如学生时代一样,如胶似漆不可分离。
“啊……哈啊……哈啊……纱絮……”
“嗯……海克托尔……怎么了……”
“外面好像……有人……”
“是邻居回来了吧……”
“不太一样……”
这对夫妻所居住之地,是搭建在一所大学宿舍后方的简易住宅。大学生暑假尚未结束,夜深人静则百无聊赖。
“咦?”
“的确不太一样……你没有听见奇怪的声音吗?”
“…………!!”
纱絮顺着丈夫示意的方向屏气聆听过去。
“咔啷……咔啷。”
虽然很轻,但是的确,有不自然的金属刮擦声传来。
“……会是谁?”
“……纱絮,你穿好衣服……”
“嗯……”
纱絮轻轻推开丈夫的身体,拾起衣服,先走到自己孩子睡着的床边,怜爱地看了儿子一眼。
“睡得很香……”
就在此时,半裸的海克托尔已经拿起了原先妻子放在桌上的好像剑鞘一样的黑色长条物体。
而纱絮随即贴到了丈夫的身后。
“你到里面去……可能会有危险。”
“不……”
“……好吧,但是发生万一,你立刻带上孩子离开这里!”
“海克托尔……”
“要是我连你和孩子都保护不了,那可真的是一无是处了……”
海克托尔喃喃自语。
“嘎啦。”
门被打开了一条缝。
正确地说是门上的锁自动地掉了下来。
就像失去粘性的橡皮膏一样从把手下面脱落了。
一阵阴风溜了进来。
风声就像幽怨女人的呻吟一般。
……
什么人也没有。
可是夫妻两人却依然没有松懈下来。
门外渗进来街角的照明灯光,照亮了长条的物体,那是一个包着几层棉布的剑鞘。海克托尔从黑色的剑鞘抽里出了一柄大约70公分长的单手剑,紧紧捏在手中。
银质的剑身在灯光下反射出异常诡异的光芒,而包着深色丝绸的桃木质剑柄上斑斑驳驳,证明这是一把惯常使用的武器。
“……咕!”
海克托尔生生地吞了一口唾沫。
刹那间,房门剧烈地打开,他都来不及回顾身后的妻子一眼,像是被什么无形的拳头击中胸口一样后仰着飞了出去。
幸亏他用尽力气挺直了腰杆,才没有倒在妻子身上。
“………………亲爱的!”
“……别,别出声……混蛋……你是……你是……”
“……把秘宝交给我……”
令人汗毛直竖的阴冷声音,伴随着风声向他们传来。
“嘿哈!!”
海克托尔不假思索直起身子,循着声音传来的地方猛砍过去。
银剑似乎劈砍到了什么,但传来的却只是在空气中呼呼的响声而已。
“……秘宝……”
“你是什么东西!快点现身!”
海克托尔感觉的确有个什么东西在他身前,可是他什么也看不到。
“我的神圣力量只是这个程度而已……”
海克托尔知道自己是一个没有经过刻苦训练的恶魔猎人,他看不到眼前这个比他强大的怪物。
他所有的力量,只是继承了血统赋予他的与生俱来的本能反应罢了。
“……神圣力量……吗……但是就凭这种程度……”
海克托尔还在和看不见的东西对峙着,纱絮则冲向自己的孩子,用身体护住了还在熟睡的男孩。
“……在里面吗……”
令人毛骨悚然的人声带着一股呼啸,撞进了屋里。
“纱絮!”
“不要过来!”
“……在你身上吗……”
可怜的女人最初感觉自己被一双手掐住了脖子,然后被轻轻提了起来。但接下来身体的各个关节都被一股力量所钳制住,无法挣扎。
“不要!”
有一股好像清凉油一样的液体,像一条游蛇般开始从脚尖蜿蜒上来。
脚踝,小腿,膝盖,大腿内侧,骨盆,耻部,然后速度极快地游曳到了腹部。
“……活着的女人的身体……”
“不,不要!放开我!好难受!海克托尔——!”
那令人疯狂的刺激感蔓延到胸部和颈部时,纱絮使劲喊出声来。
海克托尔看到妻子的异状,一个箭步冲向妻子,并用尽全力在妻子的前方劈砍下去。
“……别碍事……”
“唔!还是不行吗!?”
“海克托尔!”
“哇!?”
海克托尔这次被一根骨针一样的硬物扎到了一下。
还来不及做出反应,他的胸口像被撕裂了一般,鲜血从中喷涌而出!
“唔……唔啊啊啊啊!!”
他恐惧地大叫着,因为他眼前一片鲜红,却又非常清晰地看到自己的身体被一把好似镰刀般的金属刀刃剖开了,丑陋的内脏舞动着翻出了腹腔。
“……呵呵……”
那毛骨悚然的声音冷笑了一下。
海克托尔整个思考都停住了,因为他感到自己的头颅从颈脖上分离了出来。
天哪,他居然看得到自己拿只剩半截颈骨的上半身和脏器脱落一地的下半身!
只有胃袋在悬浮着,就像那肮脏可怕的吸血怪物 彭南迦兰
专门吸小孩鲜血的吸血鬼。
海克托尔撕裂般痛苦的感觉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对睡在床上,自己儿子的一种可怕的冲动。一种躁动,忍住……忍住!可为什么要忍耐呢……那种……那种愉悦的……一种想让自己牙齿触碰那鲜嫩喉管的欲望!
“哈……哈……”
好像一头口渴的狼,他禁不住抖动着悬浮在空中的胃袋冲向自己的孩子。
“救命啊,海克托尔……快睁开眼睛啊……”
她妻子断断续续地从喉头咳出丈夫的名字……
“幻……幻术!”
隐约听到自己妻子绝望般的嘶吼声,海克托尔猛地清醒了。
他中了幻术。可是即便清醒,他依然不能动弹。眼睁睁地看着他妻子的身体任由一个透明的怪物上下其手。
“……哦……清醒了吗……还算有点本事……”
那声音听起来一点也没有起伏,不知道是在嘲讽还是单纯的叙述事实。
“…………”
全身都被摸索了个遍,连头发里面都被仔细触碰了。
确定什么都没有之后,纱絮被粗暴的从半空中扔了下来。
“纱絮……”
纱絮来不及整理衣服,她大喊道:
“我们的孩子!”
夫妻俩无能为力,惊恐而无助地看着自己的儿子被透明无形的怪物举了起来。
“……呜!”
突然,孩子在空中颤抖了几下,掉了下来,重重摔在床褥上。
孩子受到惊吓,大哭起来。
“能,能动了!?”
海克托尔发现自己的身体可以动了。
“……这个小孩……不可能……”
“吃我一剑!臭妖怪!”
海克托尔的剑高高举起。就在孩子啼哭的一刹那,他隐约看到了怪物的轮廓。
“喝啊!”
“!!”
呼呼的风声传来,窗户咣的一声碎了。
“……在下太大意了吗……”
“我,我砍到它了?”
“……今天就到此为止吧……”
伴随着呼啸声的阴冷声音,留下这句话之后就沉寂了。
海克托尔感觉自己一定让对方受伤了。因为这次他着实砍到了东西。
“逃,逃到窗外了!?”
“亲爱的,我们的孩子没事吧!”
纱絮这才站得起来,扑向正在啼哭的孩子。
海克托尔则跳出窗外,粗暴地用剑挥动了几下。
“消,消失了吗!?”
他不敢大意,也许这是对方故意设下的陷阱。
不过,之前那种毛骨悚然的风声已经消失,空气的流动也恢复了正常。
自己虽然是个不够格的恶魔猎人,但基本的素质摆在那里。他能够感受到空气的变化,危险已经暂时离他们远去了。
他跳回屋里。重重地放下了窗帘。
“纱絮,孩子怎么样?”
自己的儿子在妻子的怀里,稍稍止住了哭泣。
纱絮有点茫然的看着自己的丈夫,又非常心疼地望向自己的孩子。
“没事了,宝贝,没事了……”
“刚才的怪物,到底是什么……”
“亲爱的……”
“我原本做的最坏预测,是教会的那帮人……可是,这是一个完完全全的怪物啊!我以往的任务的中从来没遇见过……等级差的太多了……我在欧洲大陆,在亚洲都没遇见过这种可怕的东西!”
“冷静下来,海克托尔。”
“呼……呼……”
海克托尔努力克制住自己粗苯的呼气之声。
过了一会儿,孩子终于在母亲的双臂里安静了下来。大概是哭累了,再次睡去。
“抱歉,纱絮……”
纱絮把孩子重新安顿好孩子在床上躺下,立刻抱住了自己的丈夫。
她现在浑身发抖,几乎站立不住。
汗水,眼泪,她几乎要晕过去了。
“没,没事了,纱絮。我,我刚才击退那个怪物了……没事了……没事了……”
海克托尔这时候才想起扔下手中的银剑,将妻子紧紧搂在怀中。
“我们逃亡了这么久,原本以为已经习惯了呢……”
他想自嘲,可是语调变得像一句呜咽。
“……呜呜……海克托尔……”
纱絮整整啜泣了一个小时,直到体力不支而昏昏入睡。海克托尔陪着她。两个人依偎在躺椅上,静静地能听到时针的声音。
“时间……”
海克托尔这才想起,他要确认一下时间。
他缓缓地将俯在自己身上的妻子抱上床,轻轻安放在孩子的身旁。
出于一种躲藏的本能,他没有去开灯。
房门的锁已经不能用了,今晚只能夜不闭户。
海克托尔还算挺有力气。他抱起附近的书橱,小心的把它堵在了门口。
明天出门时再移开吧。
这些补救措施归根到底有多少用处,他自己都很明白。
而现在,他只有做了这些,在黑暗中才能隐藏自己的紧张。
“我这么胆小怕事,真是愧对恶魔猎人这个称号啊……”
这个世界是有一群人,用正义和热血捍卫着宝贵的生命,暗地里与邪恶进行着殊死的战斗。
他们被称为恶魔猎人。
虽然一般人不了解他们,可是他们真实的存在。
海克托尔就是流淌着猎人血液的一员。
他拿起在地板上闪闪发亮的银剑。很不可思议地注视了它一会儿。
这柄剑是他的祖母留给他的。当然这并不是纯银制作的剑,而是经过连他也不知道的,特殊工艺加工后的武器。
在他还小的时候,祖母曾经说想让他成为一位出色的恶魔猎人。父母早亡的他,在被寄放到教会的孤儿院前,和祖母一起生活了8年时光。祖母教会了他如何激发出自己的力量,但也仅此而已。因为在他找到正确的人生道路前,他的祖母就过世了。
20多年过去了,儿时对祖母的印象已经模糊。唯一清晰的回忆,只有这柄伴随了他20多年的银剑。
在他的记忆中,祖母临死前曾经告诉过他,他有一个比他小许多岁的堂弟,是他伯父的孩子。自从这个堂弟出生之后,他记得自己的姓氏就被祖母改成了现在的德米忒斯。她说海克托尔没有必要继续拥有原来的姓氏,甚至都不应该继续从事恶魔猎人的锻炼。
不过,在孤儿院里,凭借着他的血统,以及这把漂亮的剑,20岁时他成为了一名有名分的恶魔猎人。
但,自他终于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改名之后,就声称自己已经忘记原来的姓氏了。之后伴随而来的,是漫长的菜鸟称号,和不被人重视的生活。
往往有些简单的讨伐任务时,他才会被要求来帮个忙,得到点教会的报酬,而委托人甚至连他的名字都记不住。
他和他那个“天才”堂弟相比更是天差地别。
虽然他嫉妒他堂弟的能力,但他也明白自己只是一个拥有三脚猫功夫的猎人,是不能异想天开的。而这种平淡无奇的生活一直持续到他遇上了留学生的梅纱絮之后。
两人结婚是在1998年的秋天。
而1999年,猎人们都知道的一个世纪大预言无情地降临了。
一个世界即将被转世的魔王用黑暗力量主宰的恐怖语言。
幸好,猎人之中有一个人,颠覆了那个预言。
凭借强大的力量,应该说集结了一批人的力量,那位英雄将预言中看似不可战胜的诅咒封印起来,不仅击败了魔王,更为那个对抗黑暗的时代画上了一个休止符。
更准确的说,预言中将主宰世界的魔王被完全消灭了,被踢出了转世的轮回。
就在那位英雄功成名就之时,他与纱絮的孩子出生了。
“啊,糟糕……我又在胡思乱想了……”
海克托尔摇了摇头,将银剑插回剑鞘,并包上黑色的棉布。
没有灯光,他看不清墙上的时钟。他摸索到床头柜前,翻出了在里面的一个黄金色的怀表。
一贫如洗的他,除了那柄银剑之外,这个怀表是最值钱的东西了。
那是一个铜质的怀表,但是怀表表面装饰着一颗镶在金色底托上价值不菲的天然祖母绿。翻开表盖,内侧是放照片的一个相框。里面现在是自己妻子的肖像。而怀表调整时刻的螺母两侧,有非常小的哥特体文字刻写的“Zeit Kontrollieren Sie Alles”。
时间掌控一切。
这是当他离开自己的国家时,一个曾经是他祖母的老相好,作为临别礼物送给他的。
这个老相好自诩曾经是个了不起的猎人,称这个怀表是一次大讨伐之后得到的战利品。
“这可是魔法道具!”
不过这只是个大部分时间都醉醺醺的一个老头的风言风语,不免有添油加醋的成分。所以海克托尔当初是出于礼貌而收下了这份礼物。
说来神奇,这个怀表从来没有停止走动过。
“凌晨3点12分……”
海克托尔把怀表用体温温热,悄悄靠近床上的妻子身边,将怀表戴在她的颈脖上。
海克托尔意识到自己有些魂不守舍,他这么做是什么意思?他自己也不明白。
“明天我们要换个地方了。”
他唯一能想明白的只是他们必须重新换个住所了。
妻子已经下意识地抱紧了自己的孩子。
这个孩子拥有和妻子一样的黑色头发,却拥有与自己相同的灰蓝色眼睛。除了眼珠的颜色,和笔直高跷的鼻子,孩子的整个相貌还是更偏向于亚洲人。
“……他也继承了那份血液吗……我的儿子的话,应该继承了吧……”
海克托尔不是很自信,因为他一直都是那样。除了自己的妻子之外,他几乎没有听到哪个人夸奖过自己的能力。
“……希望我的儿子和不争气的自己不同。至少,能拥有一个光明的未来啊……”
海克托尔喃喃自语。
“主啊。祈求您,让我的儿子,我的埃斯科特能健康成长。祈求您赐予他幸福,不像我一样受苦……主啊,请您保佑我的儿子,埃斯科特……”
“主是不会饶恕任何一个狂妄邪恶之徒的!”
“!!”
一声犀利的怒喝再次划破了夜晚的宁静。
“接受神圣的审判吧!海克托尔!及汝之子,不,恶魔之子!”
“你们!”
房门前的那个书柜已经被粉碎了。
巨大的声音也吵醒了纱絮。
“亲爱的……”
“你们是教会的骑士团……”
一群身批灰白色长袍,并用白色面罩遮住脸庞的不速之客,出现在了海克托尔和纱絮的面前。
“海克托尔,不要再妄想增加自己的罪恶了。即便汝想抵抗,那亦是以卵击石。”
“你们终究还是找来了……可恶……”
“恶魔与恶魔之子,难逃制裁!”
他们是教会直属的骑士团中专门负责清理门户和铲除变节者的一群人。
“吾辈追拿尔等,已经历时2年。现正是铲除罪恶根源之时!束手就擒吧!”
“什么罪恶的根源!我20多年来,一直是为教会服务的恶魔猎人啊!就算我能力平平,但我一无背叛,二无怠工,为什么要如此对我!还有,我的孩子有什么错!为什么不肯放过我的孩子!!”
“可笑!何为不曾背叛?汝胆敢抗命私交异性结婚,此为不恭之甚事,而吾等念汝祖先之功,已然放任之。但汝变本加厉,居然留下祸根,必须除之!”
“什么叫祸根!我听不懂!我的孩子有什么过错!为什么!”
“愚蠢!”
“不用和他多言。速速动手。”
海克托尔曾经多次化险为夷,这一次,他相信还能虎口脱险。
“纱絮……记住要看我的暗号!”
他向妻子递去眼神,嘴唇蠕动着。
这间屋子他们住进来时,已经暗暗做了改造。
通过地板的暗门,他们可以快速逃向地下。那里有冷战时期,为应对突**况而修筑的旧防空壕。
虽然就像迷宫一样,但只要摸清就能从出口逃出去。
“主赐予尔等最公正神圣的审判!接受制裁吧!恶魔之子!”
身穿银袍的十多人,亮出了各种武器。
“一,二……三!”
海克托尔手里依然抓着那柄银剑,拉住抱着孩子的纱絮,触动了暗门的机关。
可是……
“怎么会这样!?”
暗门没有启动。
“这点小计俩,汝以为吾等会看不明白吗!!”
“哇!”
纱絮和海克托尔同时发出惊呼。因为地板下,有一个灰黄的东西升了上来。
“…………监视眼!?”
那是一个巨大的眼球。罩着好似布袋一样灰黑色的眼皮,而眼球下面,则拖着细长呈锁链型状的身体。眼球带着叽叽咕咕的呻吟声,从海克托尔的地板暗门中蠕动而出,悬浮在他们面前,直视着夫妻俩。
“你们早就布置好了?”
“吾知尔等逃到此东方古国,故整整1年,吾等皆用此低级使魔查找尔等藏身之所。方才感知此处有异常力量之波动,果然尔等藏于此地!”
原来,之前与透明怪物的骚动,引来了早就布置在附近的侦查型使魔的注意。
“万事休矣……”
海克托尔绝望了。退路被断,自己不可能是那么多训练有素的骑士团成员的对手。
“看来已经放弃抵抗。很好。”
海克托尔回身望着自己的妻子和儿子。
他落泪了……他依然显得那么懦弱,可是他极力想保护好自己妻儿。
“对不起……纱絮,我们今天,可能真的到此为止了……”
“海克托尔……”
纱絮哽咽了……她知道已经大难临头。
“我不后悔……和你在一起的几年……”
“纱絮……”
身穿白袍的人群似乎在等两人最后告别,尚未有所行动。
“只是,我们的孩子……他还那么小……你们这群人,为什么不肯放过我们!”
纱絮发出最后的怒吼。
似乎是对一个母亲最后控诉的回应,一个低沉的声音响起。
听起来上了年纪。
“女人,不,夫人。你虽然本无瓜葛,但吾等也不会让你死的不明不白。听好了,你与这个恶魔一同苟且了2年,还孕育了恶魔之子。你的儿子继承了这个恶魔的邪恶血液。若放任之,定会成为祸害。作为正义之刃及教会之仆,我们必须要清理门户,以绝后患。吾等不求夫人你的原谅,会尽可能让你们减少一些痛苦。仅此而已。”
纱絮瞪大眼睛听完,一把拉过丈夫执剑的手,用力指向了眼前的那群人。
“你们这群人,什么教会的奴仆,根本是连孩子都不肯放过的禽兽!你们才是恶魔!真正的怪物都不及你们残忍!”
“混账!竟敢侮辱神的使者!”
身着银袍的那群人被激怒了,他们一拥而上,举起武器砍了下去。
当中好像有一个喝止的声音,但被人们的疯狂无情淹没了。
“纱絮……!唔哦哦哦哦!!!”
海克托尔连中十几刀,可依然护住了妻子和孩子。当剑被打掉之后,他做出困兽般最后的抵抗,发出低吼,并用双拳去与那些刀枪搏斗。
“决不让你们碰我孩子一下!”
纱絮将孩子压在胸口,刀剑猛砍在她的背上,手上,脑门上,鲜血淋漓,可她并没有放手。
就这样,夜幕下的砍杀持续了十多分钟,直到夫妻两人已经完全无法辨别出原来的模样,身着银袍的骑士团成员才放下了武器。
他们本可用专门的方式来解决,比如让变节者自尽等等。
可是谁也没有想起来。自己心中的“正义”居然被一个女人所贬低,他们都“愤然”沉浸到最原始的杀戮冲动中去了。
“断气了。”
“确认完毕,断气了。”
“……残忍嘛……我们一直是这样的。”
“我们一直是这样。”
“对待敌人没有怜悯。”
“没有怜悯。”
“正义与无情赐予我们击败恶魔的力量。”
“恶魔必须消灭!”
“还有最后一件事。”
“斩草除根!”
那对血肉的下面,有一个还在啼哭的孩子。
“恶魔之子!”
“万恶之源!”
“让老朽来吧。”
刚才那位拥有老者声音的骑士团员走近孩子。
“事已至此……虽然是铲除恶魔,但毕竟是个孩子。就让老朽来做这件事吧。”
他摘下了原本包住自己脸的白色面罩。里面是一张刀割斧砍般棱角分明的脸,和在月光下闪耀着银白光辉的络腮胡子。
“孩子,你本无罪。”这名老骑士用自己才能听到的声音默念道,“但因为你的出生,你的父亲,你的……哈,说这些你也听不懂,也没意义了。”
他原本俯视着这个可爱的男孩,突然仰起头,像是对着谁感叹到:
“只有一个便成,为何你会诞生?”
周围的成员没有人回应。只是默默地注视着即将发生的一切。
“对不起。孩子。不会有痛苦。安息吧!”
他或许是想让孩子痛快一些,他拿出自己惯用的斧头。
那是一把经过特殊加工的斧头,只需一斧就能结束痛苦。
“等等。”
“!?”
老骑士和周围的人同时望向声音传来的地方。
“大人!?”
一个身穿看暗色长袍的40岁左右的消瘦男子,出现在窗门之外。
像是突然出现的,之前一点声息都不曾有过。
他没有戴面具,容貌一清二楚。
“欧克德。这个孩子就交给我吧。”
“大人您怎么?这里不是您屈尊来的地方。这种事情,交由老朽办理就成!”
“欧克德,这个孩子的父母已经被恶魔污染,被你们的正义之刃制裁了。不必再对这个孩子下手吧。”
“大人,您是知道的。这个孩子不能留在世上。”
“恶魔之子吗?教会的一些做法,有时候是在打自己耳光啊。”
“大人,您怎么这么说话!?”
“……总之,你们就向上级报告说这个孩子已经死了,在你们到达这里之前。病死的也好,被恶魔附身发作而死的也好,最差也是下落不明。总之编个理由,我会帮你的。”
“大人,欺骗教会是什么罪过,您自己应该……”
“那教会所犯的欺骗之罪,是不是该和我一样?”
“!?”
“哈哈哈。好了。不开玩笑。我想留下这个孩子。”
“可是大人……”
“欧克德,你是我最信得过的人之一。刚才我也看见了,你对这个孩子怀有怜悯之心。不是吗。”
“……对大人老朽不能说谎。是的。的确是太残忍了一点。可是……”
“你只要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就行了。”
“……”
周围的骑士互相看着对方,都没有做声。他们面前的这位被称为“大人”的人物,拥有他们无可撼动的权力与尊严。
那位大人慢慢绕过窗口,从正门闲庭信步般地走到欧克德的身前。
“欧克德,现在是非常之时,剩下的时间虽然还有十几年,但是我不想在我还活着的时候看到事情变得一发不可收拾。教会里也不是那么团结的。一些人围绕这个孩子的生死居然会下达这种命令,根本是增加牺牲者的愚蠢行动。”
“这个孩子就那么的……”
“我现在也不能确定,但是我有种感觉,这个孩子是在非常时期,主赐予我们的一件工具。虽然看起来有些冒险,但与其就这么杀掉,不如适当的利用一下,反正到时候,自然而然就会失去价值,那时再解决也不迟。至少现在,我们没有必要浪费一切我们可以使用的人和物。”
“大人说的老朽听不懂。但是大人所说的一定有道理。好吧。老朽宣布这个孩子已经病死了。我们到这里,只是清除了一男一女。其他老朽都不知道。”
叫作欧克德的老骑士用眼睛扫了一遍身边的成员,没有人发出异议。
“多谢你,欧克德。”
这个被“大人”称作为工具的孩子,茫然不知的看着他们。
“好了。”
那位大人抱起这个孩子。
“不该存在的孩子。现在我给你一个适当的存在理由吧。”
大人在月光下仔细端详了孩子的脸庞。
“埃斯科特·李。从今往后,你就是我的养子了。”
留下几个人打扫后事,欧克德与那位大人一同来到了大街上。
“德尔福·李大人,请上车。”
欧克德示意大人乘上一辆黑色的面包车。
“收拾一下。啊,这个孩子可先交给我的仆人们教养。之后再请专门的老师吧。”
原本还抱着孩子的“德尔福·李”大人,好似很不耐烦地将孩子“丢”到了随行的黑衣人手上。
“请您放心。大人,你先看看这个。”
“怀表?哦,是他母亲的遗物吧……是个好东西呢。”
“还有这柄剑……”
“……老古董了……算了,都留下吧。你回去后安排一下。明天晚上,我要搭乘去日本的飞机。”
“这么快?”
欧克德随即也跟着上车,坐在李大人后方的位置。
“在传送门的技术完全成熟之前只能这样。个人传送太耗费魔力,当然还是飞机最快。不过,一切都在计划之中。榊神社,白马神社那边进行的很顺利,与当主们的见面时间也已经定好了。”
“日本那边,已经要行动了吗?”
“毕竟‘那个’将会在2018年降生在日本。我们也需按照时间表来行事。”
“那欧洲方面呢?”
“骑士团本部已经培养了一批新的成员……不过还远远不够,比起数量,我更希望能在质量上把好关。像今天这帮如狼似虎的家伙们,要是真传出去太有损教会骑士团形象了。你们既要做清道夫,更要做传教士。另外我会提议让上层不要再拘泥于出生和血统。要扩大选择面,对于信仰忠诚,有素质和能力的,不管男女,全都给予机会。教会也缺少人手,会应允的。”
“是。”
“还有,关于莫里斯家族……现在我们失去强大杀手锏的局面下,就先依靠他们吧。虽然忠诚心是个问题,但总比没有强。”
“莫里斯家族可不能小看啊。听说他们要和雷德克家族联姻……”
“呵呵,一群老狐狸。打什么算盘我知道。不过随他们去吧。不影响大局。”
“果然只是螳臂当车吧。大人,还有一件情报,不知道大人是否有所耳闻。”
“说吧。”
“请您过目一下这个。”
“猎人的申请状?这种时代还有人郑重其事地提交这个……咦!?”
“如何,大人?”
“……这可非同小可呢……”
“名字叫Drei……这个名字无论怎么看也是假名吧。不过老朽想不出头绪。”
“这不用你多想,欧克德。这个申请连我也没资格说个‘不’字。”
“抱歉,大人。”
“不过这个几乎是强迫性质的啊……教会的那群老东西,走投无路了就病急乱投医。”
“最后大人,关于在罗马尼亚发生了一连串奇异的事件……”
“哦?奇异事件?”
车子已经行驶出至少十公里。对于车中已坐仆人膝盖上的小艾斯科特来说,今晚发生的事情,根本就是一场梦幻。
往后,当他懂事,能记住一些事物的时候,这一晚的真实到底是什么,恐怕将永远被蒙在鼓里吧。
他只知道,十几年后,他管那个依然有些消瘦的将近60岁的老人叫父亲。即便他知道那只是他的养父。
以及一个形影不离,年近80却身体硬朗的老头叫老师。
这个老头一直担任他的老师,从埃斯科特懂事起一直对其进行斯巴达式的严格训练,直到他精通了剑术以及熟练使用其他的武器为止。
埃斯科特的武艺学成“毕业”时,老头送给他一柄尾端带有锁链的斧头。
而养父给了他两样东西。据说是已经去世的亲生父母留给他的。
一柄使用多年的银质长剑,简单但很精良。
以及一个隐约留有母亲肖像的,据说是母亲遗物的怀表。
只不过,那怀表闻起来有点血腥的味道。
第一卷 完
补充:
海克托尔·德米忒斯
爱称 海克托尔
29岁
艾斯科特的生父。
三流恶魔猎人。祖上神圣的血统以及祖母留给他的一柄抗魔银剑勉强让他成为一名为教会服务的恶魔猎人。但是各项能力的偏差让他除了一些简单的任务之外,一直都过着平庸的生活。26岁时在维也纳遇见了留学生,22岁的中国籍女子梅纱絮,一见钟情然后两人迅速成婚。并生下一子。而然就在孩子降生后不久,教会宣布他是恶魔的信徒,连同他的孩子一道遭到教会骑士团的追捕。在走投无路之下,听从妻子的劝告来到上海避难。成功避开追捕生活了2年左右的时间。
最后死在了教会的追击之下。
深爱自己的妻儿,可是因为自己很不中用,最后也没能保护住心爱之物。
梅纱絮
爱称 纱絮
普通的女子。18岁出国留学,在维也纳修古典音乐系。一次参观教堂的过程中结识了表面身份是一名音乐教师的海克托尔。虽然海克托尔有些腼腆内向,但是双方还是擦出了爱情的火花。生有一子。在遭到教会追击之后,建议逃离欧洲,奔向教会难以插手的亚洲。辗转东京,首尔等几大城市后,在自己的故乡上海,避人耳目生活了2年多。虽然清贫,却也幸福。最后被追击而来的教会骑士团所杀。
两人生活为了不引起注目,所以经常只在夜里行动。海克托尔的工作是一名酒吧驻唱。而纱絮除了照顾孩子,空余时间则为一家电子报社进行音乐编辑工作。
性格比海克托尔刚烈,虽然知道海克托尔是一名恶魔猎人,却对海克托尔的身世等一无所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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